「一身如雲水,悠悠任去來。」僧人的雲遊,看似清心自在、了無罣礙,令有心慕道卻根器淺薄者欣羨神往。
雖塵囂纏擾、俗務綑綁,但覺者早已揭示了「無常」的實相,可歎世人大多無力、無緣親炙超脫妙法,只能落得在茫茫人海中載浮載沉。
其實,佛說:「不著相」,紅塵即道場,雖無戒律與衣缽,但我們在這蒼穹間穿梭奔突,又何嘗不是在做一回一回沒有儀式與規章的雲遊?
天地逆旅,歷程中所遇見的人、事、物,都是雲遊的場景,端視旅者是覺悟修行,終究出離世道;
或者迷惘留戀,繼續生死流浪……
浮世雲遊,必然會遇到的頭一關是情關。
人情、親情、友情、愛情,人的一生就是泡在情中。
「問世間情為何物?
直教人生死相許!」
它牽動了人的思慮、心緒,得到了興高采烈、欣喜若狂;
失去了捶胸頓足、槁木死灰。喜歡、不喜歡;
高興、不高興;
恩與怨;
愛與恨都是情。
偏偏「無常是常」變動不居,執著於情者自尋煩惱,永無寧日!
太上忘情故能超脫於物外,而忘情不是無情,取而代之的是慈悲。
真正的慈悲才能善解人世間的紛紛擾擾、恩怨情仇。
「名利本為浮世重,古今能有幾人拋。」名利關也是艱難的一關。
據說乾隆皇帝下江南,路過鎮江,特登金山遊覽,問一老和尚道:「和尚!你看前面大江之中,風帆片片,碧天無際,煙波浩淼。你知道這江上來來往往的有多少風帆?」
那老和尚一定神,悠悠地答道:「陛下,依貧僧所見,只有兩張帆。」
乾隆有點訝異,便問道:「怎麼只有兩張帆?」
那和尚答道:「一張帆為名,一張帆為利。」大哉斯言!
其實千百年前司馬遷就已喟歎:「天下熙熙,皆為利來;天下攘攘,皆為利往。」
小則人與人之間的爭吵、鬥毆;
大至國與國之間的掠奪、爭戰,爭名逐利,無止無休,使得三界無安猶如火宅,不堪居留!
唯有覺悟「名利有極,人生無常」的大道,才能免陷氣恨終生、六親不識的困厄,而獲得真正的大自在!
生死關更是難上加難的一關。每個人都必須面對,但卻只有極少數的人能過得好。
大部份的人,一生下來呱呱墜地、莫名所以;
死的時候呼天搶地、驚恐萬狀。
「生又何歡,死又何懼?」的氣魄不過是閒聊笑談間的惺惺作態。
凡夫俗子的我們想要參悟這一課,只有就教於覺者的睿智,才有超越的可能。
莊子指出:「生和死,不過是一個形態的變化」、「只有真正理解了生命的意義,才能正確地面對死亡」。
聖嚴法師遺偈也點悟:「無事忙中老,空裡有哭笑;本來沒有我,生死皆可拋。」
理解、參悟要透過修行,而俗世中的修行就是我們每天的雲遊。
北宋道士王重陽論雲遊:「凡遊歷之道有二:一者看山水明秀,花木之紅翠。或玩州府之繁華,或賞寺觀之樓閣,或尋朋友以縱意,或為衣食而留心。如此之人,雖然萬里之途,勞形費力,遍覓天下之景,心亂氣衰,此乃虛雲遊之人。二者參尋性命,求問妙玄。登巇嶮之高山,訪名師之不倦,度喧轟之遠水,問道無厭。若一句相投,便有圓光內發。了生死之大事,作全真之丈夫。如此之人,乃真雲遊也。」
人世雲遊之旅要認清真義、擬妥方向、堅定信念、力行不輟,才得以身在紅塵而不墮紅塵,逐漸提升回歸生命本源之聖境!